成繼沒有答話，嘆息一聲，兩人相顧無言到天亮。

貝樂起床後看見成繼也是嗤之以鼻，成繼也懶得搭理貝樂，貝樂跑去看赫連玨。

地上鋪了一層厚厚的霜，徐穎在菜園子裏忙碌著，院邊的野菊花也被一層厚霜覆蓋著，露出一點花朵的影子。

深秋的花，開不了多久的，冬至將至，花枯葉落。

赫連玨脖子上的傷疤猙獰可怕，兩道印子在那似乎要破碎的身子上異常觸目驚心。

看到貝樂的到來，赫連玨只是笑著指了指床邊的凳子，道：“坐。”

貝樂坐了下來，看著赫連玨笑著，道：“心情不錯。”

赫連玨說：“是不錯，我方才覺得人生原來這般才算圓滿。”看了看外面地上覆蓋的霜雪，赫連玨只是一笑。

貝樂道：“那你還想奪回赫連山莊嗎？”

赫連玨搖頭，眼神很平靜，表情也很平靜，那雙眼眸裏迸射出的是豁達。

“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，沒必要再勞心費神了，我很感謝你救了我，我可以允許你問我一個問題，無論天上地下，只要我知道的，我都會如實回答你，不過，我回答了你，我們兩個就誰也不欠誰了。”

貝樂一怔，湊近赫連玨，道：“我問什麽都可以嗎？”

赫連玨平靜地點了點頭，伸手將破舊的被子往身上提了提。

貝樂壞心眼地笑了笑，赫連玨自然知道他想做什麽，便又道：“除了與你有關的事情，其他的無可奉告。”

貝樂也不扯皮了，道：“我知你心中難以咽下這口氣，赫連山莊是你的心血，就這樣丟了，你定是不甘心的。”

赫連玨擡眸看著貝樂，貝樂笑的賊兮兮的，道：“你和你娘親這樣在田園歸隱一輩子也不是不好，但是我知道，你放不下林煜奚。”

赫連玨喉頭一哽，立馬將目光移開，言不由衷道：“你想多了。”

貝樂道：“我說的是真是假你心裏有數，赫連玨，你好好想想，林煜奚肯定也不會放過你，你以為你逃脫你就安然無恙你就可以什麽都不去想了，但是，他不會。”

赫連玨沈默了，看著貝樂，貝樂無奈地笑笑，道：“別這樣看我，你也知道我有求於你，不然我也不會千辛萬苦來找你。”

赫連玨沒有答話，翻了個身，面對著墻躺下了，貝樂也再沒說什麽，就不再打擾赫連玨，出了門。

剛好看到成繼虎視眈眈地看著花無罪，貝樂看著成繼冷哼一聲，陰陽怪氣道：“有些人就是活該啊，做慣了虧心事，果然遭報應了啊！”

成繼：“……”

花無罪：“……”

貝樂打著口哨走到花無罪跟前，當著成繼的面摸了一把花無罪的臀部，挑釁地看了看成繼，心情大好。

成繼黑著臉，看著貝樂。

貝樂故意惡心成繼，對花無罪道：“寶貝，今天晚上圓房吧。”

花無罪：“……少主，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惡心了？”

貝樂嘖嘖道：“我倆本就兩情相悅，什麽叫惡心？這叫情趣懂不懂？”

花無罪嘴角兩抽，不去理會貝樂，該幹什麽還幹什麽，因為徐穎一個人過得甚是貧苦，再加上家裏又來了這麽多不速之客，也沒人幫忙打掃打掃，花無罪實在看不下去了就拿起破舊的笤帚這裏掃掃，那裏掃掃。

成繼看著這樣的花無罪，時光仿佛回到了當年，當年，在九天谷，花無罪也是這般勤快，什麽都願意幹，即使被派內弟子百般刁難，他做事還是一如既往的認真，正是因為他的堅韌，才有如今的玉面神醫花無罪。

想到過去，一點一滴都似乎凝聚在歲月的長河裏，想要靠近，卻是越來越遠，想要遠離，似乎又在手邊。

晚些時候，徐穎為難地為大家熬了粥，炒了野菜，家裏的米缸已經見底了，但是徐穎又不好意思說，只能連夜將自己的活計趕出來。

赫連玨一覺睡醒的時候，徐穎還在油燈下微微瞇著眼睛做著針線活，輕輕地喚了一聲：“娘？”

徐穎嚇得一楞，立馬使勁揉了揉眼睛，回頭對赫連玨道：“是不是打擾到玨兒了？娘這就做完手裏的活，馬上就休息。”

赫連玨使勁撐起身子，道：“娘，別太累了，休息吧。”

赫連玨是心疼的，他現在就是廢人一個，什麽都要靠徐穎來打點，知道徐穎日子過得困難，可是自己卻無能為力。

“娘。”赫連玨又輕輕地喚了一聲。

徐穎立馬放下手裏的活計將手在身上擦了擦，有點慌張地走過去，有點急切道：“怎麽了，玨兒哪裏不舒服嗎？快跟娘說說哪裏不舒服，我去請那位神醫。”

赫連玨心酸地搖搖頭，伸手撫了撫徐穎斑白的鬢角，神情哀傷，道：“沒什麽，就是覺得，此生還能見到您，我很開心。”

徐穎握住赫連玨的手，安慰道：“傻孩子，娘說過，只要你想回到娘的身邊，娘永遠都在，從赫連山莊出來之後，你就不見了，娘差點活不下去，但是啊，娘想著，你還沒找到，娘怎麽能先走？”又摸了摸赫連玨的雙腿，徐穎的眼淚不自覺地滾落，語氣哽咽，“我知道玨兒受委屈了，我再也不會讓我玨兒受委屈了。”

赫連玨的雙眼也不自覺地濕潤，他也知道，母親從回來就沒提起過他的腿的事情，就是想逃避他雙腿已殘的事實，可是現實殘酷，她由不得不面對，赫連玨都知道啊。

心疼這個作為母親的女人，赫連玨握住徐穎的雙手，喃喃道：“以前，我只想著報仇，只想著強大，可是變強大了又怎麽樣，變強大了，爬高了，越來越多人想把自己扯下去，好掉進無底深淵屍骨無存，這人世險惡，見識多了就不想再見識了，此後，我只想和您，在這一處田園安靜老死，什麽都不再去想，什麽都不再去聽。”

徐穎握著赫連玨的手，使勁地點頭：“無論發生什麽，娘都會陪著你。”

赫連玨沈默地點頭。

在外面坐著的貝樂，嘆息一聲，可憐天下父母心啊。

然後又拿出招靈鏡，拿手抹了抹上面並不存在的灰塵。

神情滿足而疼惜，呢喃了一句：“子胤，我真想你。”

但是招靈鏡裏，並沒有人回答，貝樂也就沈默著，深秋的夜有點寒冷，貝樂想起來勖清說的話，冬至大婚，也是勖清魂歸九天谷的日子，勖清說了，讓貝樂幫他引魂，可是貝樂連引魂是什麽都不知道。

想到這裏，貝樂終於想到要和赫連玨問什麽了。

夜寒露重，貝樂輕輕地敲開了赫連玨的門，是徐穎來開的門，貝樂看見徐穎後也只是微微一笑，問徐穎：“姐姐這麽晚了還不休息？”

徐穎說：“怕玨兒身體不適，我就沒敢睡。”

貝樂不免看向赫連玨，笑道：“有媽的孩子是個寶。”

赫連玨也是報以微笑，問貝樂：“可是想好問我什麽了？”

貝樂點頭，坐在赫連玨身旁的椅子上，道：“你就告訴我，勖清真人歷劫完畢魂歸九天谷時，若我沒去會是什麽結果？還有，勖清真人的運勢如何？”

赫連玨看著貝樂，眼神有點意味深長，答非所問，道：“噬魂幡在你體內。”

貝樂一楞，也不打算隱瞞，道：“是。”

赫連玨說：“你還想知道軒轅翎的事情。”

貝樂看著赫連玨，亦點頭。

赫連玨笑道：“我赫連玨辦事都是有規矩的，只能一件換一件，你救了我，我允許你問我一個問題，算是還你恩情，選一個，我知道你疑惑的事情很多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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